杜琪峯:「如果單純在技巧上，電影是很狹窄的」

撰文： Kantorates | 發布日期： 2017年08月10日

香港著名導演杜琪峯獨家專訪(Part I)

前言

香港著名導演杜琪峯到美國三藩市出席個人影展《杜琪峯的警匪江湖》及座談會，和歐美觀眾分享過去十七部經典作品。本站當然不會錯過難得機會，跟杜sir進行一次專訪，從他過往的電影拍攝經歷談起，一直講到他未來的工作動向。特別 感謝風塵僕僕的杜sir﹐百忙中抽空接受訪問。

• 以下訪問以廣東話進行。
• 以下訪問內容由本站獨家專訪及圍訪記者會整合輯錄而成。

誰是杜琪峯?

杜琪峯是香港當代最重要的作者型導演之一，自七十年代投身影視行業至今，執導及監製作品逾八十部，深受華語地區觀眾歡迎，在歐洲及美國等地也有為數不少的影迷。

杜琪峯在1974年加入TVB無線電視的藝員訓練班，畢業後轉投幕後，參與不少電視劇集的拍攝，師從王天林等著名導演。早於1980年，他首次闖入影壇拍攝電影《碧水寒山奪命金》，不過隨後繼續留在電視台工作，並到1986年，才再執導演筒，八十年代末至九十年代初的賣座作品，包括《八星報喜》、《阿郎的故事》、《審死官》、《濟公》等。

九十年代中期，杜琪峯離開電視台，跟編劇出身的韋家輝拍檔，組成銀河映像公司，導演並監製一系列風格獨特的黑幫江湖電影，例如《一個字頭的誕生》、《暗花》、《非常突然》、《真心英雄》、《再見阿郎》、《鎗火》、《黑社會》系列等。另外，銀河映像也開拓新一代的商業愛情電影類型片，《孤男寡女》、《瘦身男女》等片票房大賣，深受觀眾歡迎。

憑著獨特的創作風格，杜琪峯的黑色電影在千禧年間衝出香港，登陸歐洲影壇，在康城影展、威尼斯影展等大放異彩，成功擄獲不少歐洲影迷的歡心。

近年杜琪峯北上拍戲，作品包括《單身男女》系列、《毒戰》等，取得不俗票房。另外，他過去任香港藝術發展局的藝術委員時，曾發起鮮浪潮短片比賽，積極栽培影壇新人。2016年香港電影金像獎的最佳電影《樹大招風》，正是由其擔任監製，三名導演都是透過鮮浪潮被發掘。

根據杜琪峯的說法，未來他的工作重心，除了繼續拍片外，將投放更多時間在鮮浪潮的經營，為香港影壇的薪火相傳出力。

因為電影來三藩市…

動映地帶: 為什麼會在百忙中應邀來到三藩市出席這個影展?你覺得歐洲和美洲觀眾對你的電影，在欣賞角度上，有沒有什麼異同的地方?

杜: 因為電影來三藩市是未試過的，今次是一個非常好的機會。有十多部電影放映，我覺得是值得支持和參與。 說到歐洲和美洲的電影觀眾，當然是有分別的。歐洲的電影觀眾，對藝術性、導演個人風格的東西比較著重，他們比較細心看導演的思維。美國觀眾比較喜歡大規模，要有很多突破性的東西。我覺得我的電影，在歐洲會較多人談論。我也不太清楚，可能因為美國觀眾選擇比較多，或者他們主導了很多電影的潮流，一些不同地方的電影，播放途徑比較少。相對來說，歐洲多接受不同國家地區的電影。

動映地帶: 說到和美國的淵源，你最近剛成為電影藝術及科學院的會員，獲得票選奧斯卡金像獎獎項的資格。可否談一下這方面。

杜: 電影給不同文化的人看，會有不同的效果。奧斯卡是否能夠代表全世界的電影呢?我覺得不是的。有機會當評審，就當是去拿一些經驗，看看不同的電影制度。我做了這麼多年電影，覺得很多時候，好看的電影未必能夠獲獎，拿獎的電影也未必好看。

動映地帶: 三藩市的華人幫派歷史悠久，有沒有想過在這裡拍一部有關華人黑幫的電影?

杜: 我知道幾十年前，三藩市唐人街的黑幫很厲害，但現在好像都不多見了。我拍的都是男性化的電影，如果要找這樣的題材，還要適合我去做的話，我看是比較困難。當然，有關唐人街的題材很多，但若不是我擅長的東西，我便不想去碰。當然，也可以編新的故事，或者回說六、七十年代的唐人街，可以很精彩的，當時很多人物的故事，也是挺吸引的。至於會不會真的做，我也說不定。因為我現在拍戲比以前少，而我也希望多留在香港工作。

「我很討厭黑社會」

動映地帶: 正如你剛才所說，過去二十多年，你拍的男性電影特別多，尤其是講述警匪江湖世界的題材。為什麼偏愛這類型陽剛味濃的電影?小時候有接觸過這方面的人和事嗎?

杜: 其實我很討厭黑社會，小時候住的地方環境比較差，類似徙置區，很多不同的人，包括三教九流的，跟黑社會有關係的，甚至有一些朋友加入了黑社會，但我自己不喜歡。在黑幫電影內，我很多時候是從生活上去理解。 對於男人電影，可能因為我少理解女人，變成對女性題材較難捉摸。男人戲的話，自小我便比較喜歡陽剛的電影。在吸收過程中，較多受到這些電影的啟發。所以主要還是從小時候看電影開始吧。

動映地帶: 拍過的電影中，有沒有哪一部特別偏愛?

杜: 很多人問我拍過的電影中，最喜愛哪一部，我總是說未有一部我最喜愛的作品。那一定要選一部的話，我自己會選《柔道龍虎榜》，那是記憶中，我最能抒發到自己在香港長大的作品。當時香港正值SARS時期，大家對香港有點絕望，有點灰的時候。當時拍這部戲的時候，最大的想法是希望藉著這部電影去講，無論去到怎樣差的低谷，人一定要抱有一個希望。當時我就是用這個理念去拍，其實當初是沒有完整的劇本，由開拍到拍完，都是循這個想法去寫這個劇本和拍這部戲的。這部戲的訊息也很代表我，以及我在香港長大的感覺。

動映地帶: 你從不掩飾對電影大師如黑澤明及梅維爾的喜愛。他們的電影，有什麼吸引你的地方?

杜: 黑澤明的電影很有自己的道理，他每一部電影都有想講的主題，電影內的人物描寫是非常的細膩，不管是每一個小人物，他也會很小心去處理。除了後期較大型的電影如《亂》等，他早期的電影，在簡單的人物和處境上，能夠表達出很大的內容，發放出很大的訊息；梅維爾的電影，我覺得很有character，是風格很強的電影。

動映地帶: 合作過的演員中，哪一些你最欣賞?有沒有一些以往未曾合作，但很想拍的演員?

杜: 男演員最喜愛是黃秋生，女演員就是鄭秀文。沒有特別說想跟誰合作，有適合的劇本，找到適合的演員，才是我的願望。我不一定要找很出名的演員，但希望能夠找到適合演我的戲的演員。

訪問的Part II ，杜琪峯導演繼續談及他近年的電影路，以及對香港電影及其個人未來發展的展望， 請按這里 閱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