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動畫先驅：萬氏兄弟
撰文： 姬比特 | 發布日期： 2025年03月08日
《哪吒之魔童鬧海》票房大賣，引發觀眾對中國動畫的興趣。現在提起中國動畫，許多觀眾都只會想到《哪吒》、《喜羊羊》之類，但要說到國產動畫的歷史，便不能不提上世紀的一些佳作。不論是《大鬧天宮》那炫目的水墨風格，又或是《哪吒鬧海》裡哪吒自刎還父母的淒烈畫面。然而，這些作品的源頭，實則可追溯至中國動畫的真正先驅: 萬氏兄弟。這對在20世紀初誕生於上海的動畫兄弟，曾在極端困難的條件下，以匠人精神推動中國動畫的發展，甚至在全球動畫史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
萬氏兄弟的動畫夢: 中國動畫的開端
提到中國動畫的開端，就不能不提萬氏兄弟 - 萬籟鳴、萬古蟾、萬超塵和萬滌寰。他們是中國最早的動畫創作者，其中以萬籟鳴最為人熟知。他們從小對繪畫產生濃厚興趣，後來在上海這個當時的文化重鎮，接觸到來自西方的動畫技術，尤其是美國迪士尼的動畫短片，這給了他們極大的啟發。
1935年，萬氏兄弟創作了中國第一部有聲動畫短片《駱駝獻舞》，以生動幽默的敘事和流暢的動作獲得觀眾青睞。這部作品雖然技術上仍顯稚嫩，但已奠定中國動畫的風格基礎。他們的創作靈感，並非簡單模仿西方動畫，而是積極尋找如何在動畫中表現中國傳統文化。
這一理念，在他們後來的長篇動畫《鐵扇公主》和《大鬧天宮》中得到了最完美的體現。
《鐵扇公主》: 亞洲首部動畫長片的誕生
1941年，中國乃至整個亞洲的動畫史迎來了一個重要時刻:《鐵扇公主》的上映。這部影片改編自《西遊記》，講述孫悟空等人為求芭蕉扇滅火的經歷，是亞洲首部動畫長片，比日本著名動畫師手塚治虫的作品整整早了十餘年。
當時正值抗戰時期，物資匱乏，萬氏兄弟帶領的上海美術製片廠面臨嚴峻的經濟壓力。然而，他們憑著一股堅持到底的勁兒，靠著手繪逐格動畫的方式，完成了這部時約80分鐘的動畫電影。全片共用了近2萬張手稿，製作團隊以極大的耐心和毅力，一筆一畫地勾勒出每個角色的動作與表情。
從技術層面來看，《鐵扇公主》明顯受到當時迪士尼風格的影響，人物線條流暢，動作設計精細，對光影與層次感的運用也頗具水準。然而，它並非簡單照搬，而是在內容和美術風格上融入了濃厚的中國元素。比如，角色服飾、場景佈置、打鬥設計等，皆充滿濃濃的中國味，特別是孫悟空的俏皮與靈動，與迪士尼卡通式的主角形象截然不同。
這部電影的影響深遠，不僅啟發了當時的中國年輕動畫師，也對後來亞洲各地動畫產生了直接影響。值得一提，國內流傳一種說法，當時還是學生的手塚治虫觀看《鐵扇公主》後，深受震撼，這促使他日後投身動畫界。不過在手塚一些自傳記述，卻未有提及。只是有一點可以肯定，手塚後來到訪中國，確有和萬氏兄弟見面，互表惺惺相惜之情。
然而，當時中國內部戰亂頻仍，抗戰結束後又迎來內戰，萬氏兄弟的動畫夢暫時擱置，中國動畫的發展陷入停滯，直到1950年代中共建國後，才再次迎來春天。
《大鬧天宮》: 中國動畫的第一個巔峰
如果說《鐵扇公主》是萬氏兄弟動畫生涯的里程碑，那麼1961年至1964年間推出的《大鬧天宮》，則是中國動畫史上的第一個巔峰。這部作品同樣改編自《西遊記》，但側重於孫悟空大鬧天庭的情節，以強烈的民族風格和藝術美感征服了世界。
與《鐵扇公主》不同，《大鬧天宮》的視覺風格徹底拋開了西方動畫的影響，轉而採用中國傳統水墨畫、京劇臉譜和敦煌壁畫的元素。孫悟空的動作設計靈活多變，極具戲曲韻味，他的打鬥動作不僅有著中國武術的神韻，還帶有戲曲中的身段技巧，這使得影片呈現出一種前所未有的中國美學風格。
在動畫技術方面，萬籟鳴帶領的團隊對分層攝影、動態捕捉等技術進行了深入研究，使角色運動更加流暢，場景更加有層次感。《大鬧天宮》的色彩運用也十分大膽，片中大量使用紅、金等鮮明色彩，營造出濃烈的神話氛圍。
有趣的是，部分西方影評人認為《大鬧天宮》其實隱含著對政治的某種象徵: 孫悟空挑戰天庭，是否象徵著個體對抗權威？這樣的解讀是否符合導演的本意，已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這部動畫展現出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叛逆與英雄氣概，這也是為何它能在國際影壇獲得極高評價的原因之一，也可以說是《哪吒》系列的先驅。
《大鬧天宮》在1960年代參加了多個國際影展，獲得歐美觀眾的高度讚譽。然而，由於中國動畫市場相對封閉，加上當時的政治環境影響，這部作品未能真正推向全球市場。即便如此，它仍被視為中國動畫史上最具影響力的作品之一，也影響了後來的《寶蓮燈》、《西遊記之大聖歸來》等作品的創作方向。
萬氏兄弟的遺產與中國動畫的未來
萬氏兄弟所開創的中國動畫傳統，雖然在後來幾經波折，卻始終影響著中國動畫的發展。從20世紀90年代開始，中國動畫逐漸走向市場化，但仍未能擺脫低幼化、商業化的窠臼，真正能與國際競爭的作品寥寥可數。直到近年來，《西遊記之大聖歸來》、《白蛇》系列、《新神榜》、以至最近《哪吒》系列等作品，才讓世界重新看見中國動畫的潛力。
然而，無論中國動畫未來如何發展，萬氏兄弟的貢獻無可置疑。他們在極端艱難的環境下，憑藉驚人的毅力與才華，創造了一個屬於中國動畫的黃金時代。
今天回顧《鐵扇公主》和《大鬧天宮》，我們不僅看到中國動畫的光輝歷史，更應思考，如何讓中國動畫再次迎來屬於自己的新巔峰？
文﹕ 姬比特 03/2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