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烈圖》:有關胡金銓拍室內戲還是室外戲較得心應手的討論

撰文： Kantorates | 發布日期： 2024年03月09日

忠烈圖 Valiant Ones, The

評分: 8/10
年份: 1975
片種: 武俠
導演: 胡金銓
主演: 白鷹、 喬宏、徐楓、韓英傑、 洪金寶、吳明才

武俠大導胡金銓仙逝多年，適逢最近有關他生平的紀錄片《大俠胡金銓》公映，讓新一代有機會認識胡導的作品。對於香港觀眾來說，值得一提的是《忠烈圖》，因為這部戲早前剛獲香港電影資料館進行數碼修復工作，並推出藍光影碟。另外，這也是胡導在台灣完成一連串經典之作後，再度回歸香港拍攝的電影。

當年胡金銓拍畢《龍門客棧》和《俠女》等片，在東亞地區大紅後，曾回到香港拍攝幾部戲，包括《忠烈圖》和《迎春閣之風波》，因此兩片台前幕後參與的香港演員特別多，除了早於國語片時代已在香港拍戲的喬宏和韓英傑等資深演員，還包括七小福眾人，例如在戲中擔當要角的洪金寶、吳明才，以及其他尚屬稚嫩，但後來都獨當一面的成員，好像元華、元奎和元彪等，其實成龍也有演出，但聽說由於家貧需多賺外快，所以被安排不露臉的角色，以便他能夠分飾多個背景角色。

或許因為有七小福等人的參演，《忠烈圖》在胡金銓的武俠片中，動作場面的比重看來較大，而且也更長篇和細緻。之前的《龍門客棧》和《俠女》，動作設計雖也可觀，但大半都是依靠拍攝技術製造效果，例如《俠女》的經典竹林大戰，胡金銓巧妙運用彈床、快速剪接、別開生面的跟焦追拍等，把並非武行出身的女主角徐楓，拍成飛簷走壁的武林高手。相比之下，《忠烈圖》的武打戲，則較注重演員的身體動作本身，七小福等人本來就身手了得，能應付較複雜的動作調度，因此片中武打較冗長和繁複，喜愛動作片的觀眾自是會看得比較過癮。

至於故事方面，則未及胡導其他傑作。有論者曾言，胡金銓較擅長拍攝密室或狹小空間的戲，由早年的《大醉俠》，到最受讚譽的《龍門客棧》，甚至是《迎春閣之風波》，無一不拍得充滿通俗娛樂性，各路人馬雲集客棧之中的勾心鬥角，也劇力逼人。相比之下，《忠烈圖》的除倭故事，涉及大量外景，故事規模較宏大，胡導的發揮似是有欠得心應手。

這樣的說法，我認為是說對一半。的而且確，單純以劇情鋪排而論，胡金銓寫密室戲是生動活潑得多，不論是人物刻劃還是場面調度，都特別好看。以《忠烈圖》為例，故事其實稍嫌欠缺凝聚力，特別是起初講眾人合力打倭寇，後來又突然花上大量篇幅寫劍客夫婦獨闖敵人陣地，有點令人難以摸清，究竟喬宏飾演的俞大猷，還是白鷹飾演的武士才是主角。事實上，影片演下去就覺得，雖然人物背景不同，但整個故事挺像黑澤明的《七俠四義》，俞大猷就是該片志村喬飾演的頭領武士勘兵衛，白鷹武術高強但寡言的個性，則和宮口精二的久藏相似。只是《七俠四義》篇幅長，容許對個別角色較多描述，而不影響主線劇情的連貫性，《忠烈圖》的前後變化，則顯得有點舉棋不定。同樣的故事問題，其實在《俠女》也特別明顯，後段大師出場的戲，和前半風格大異，感覺挺怪異。相比之下，上述的幾部客棧戲就短小精幹，節奏明快統一，讓人看得較為痛快。

至於說到不同意胡導不擅長外景戲，其實只要看過他的作品便可知，他對於外景拍攝的掌握能力，直至今時今日也難見後來者可望其項背。舉例說，《忠烈圖》多場大戰，由開初的荒廢村屋，到後來的草原戰，以及最後的石灘決鬥，不論攝影、場面調度或剪接等的處理都是一氣呵成，所以說，或許在編劇角度上，室內戲較利胡導發揮，但論導演執行能力，不管是室內還是室外，胡導都具備一級水平。

《忠烈圖》人物眾多，喬宏雖然以正派領袖身分出場，但正如上述，全片最亮眼其實是沉默劍客白鷹，然後就是同樣說話不多的徐楓。兩人外冷內熱，獨闖虎穴單挑一眾倭寇高手的戲特別精彩(也再次引證胡導拍室內戲的強大實力)。反派的韓英傑和洪金寶也好，特別後者造型令人難忘，只是角色就是單純的反派，功能性為主而欠人味，略為單調。

《忠烈圖》並非胡金銓的最佳作品，但對香港影壇意義不少，直至今時今日才獲修復出版影碟，實在令人等得有點久。現在胡導的大部分作品都得以原貌重見天日，不知何時能夠看到從未推出修復版影碟的《终身大事》呢?

文: Kantorat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