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故人
Mountains May Depart
評分: 8/10
年份: 2015
片種: 劇情
導演: 賈樟柯
演員: 趙濤、 張譯、 張艾嘉、 梁景東、 董子健

以紀實劇情片起家的中國新一代名導賈樟柯，早年多起用非專業演員演出。然而隨著近年從地下浮到地上，看來 不再抗拒和明星演員合作。繼年前《二十四城記》夥拍陳沖、呂麗萍等資深演員，再到《天注定》的姜武和王寶強， 賈樟柯的電影也開始明星化了。2015年新作《山河故人》雖由他妻子，非專業演員出身的多年拍檔趙濤擔綱，但 其他主演者包括張譯、張艾嘉等均經驗豐富，究竟這樣的演員組合，會否對賈樟柯的電影風格帶來什麼衝擊?

《山河故人》的故事由濤兒(趙濤)和兩男的三角關係講起，一直說到她和其中一人結婚生子、離婚、和兒子失去聯 繫。作為全片的焦點人物，趙濤的表現合格，然而和以往相比，卻嫌不夠渾然天成。說到這名女演員，閱歷其實不 算太豐富，出身舞蹈員的她，自從被賈樟柯發掘以來，主要還是擔任其電影的御用女主角。當然現在兩人成婚，觀 眾都明白，趙濤就是賈導在創作上的繆斯，但當初他之所以對這名毫無演戲經驗的新人委以重任，讓她擔當平民 史詩《站台》中戲分亟重的女主角，看來多是看中其節奏感。

非專業演員沒經演技訓練，一般選角要求，除了本身氣質切合角色背景需要，更多的還是看重其本色演技的運用。 而要發揮本色演技，演員本身的節奏感特別重要。舞蹈員出身的趙濤，對於節奏的掌握的確有一手。試想《站台》若 沒有她在辦公室優雅但落寞地孤身起舞的經典鏡頭，會是何等的失色?說實話，從《站台》一路走來，歷經《任逍遙》、 《世界》、《三峽好人》等，一直以來，趙濤的演繹其實並沒有特別顯著的改變，始終都是保持著「素人」的本色，也正 因如此，在講求紀實風的賈導電影，她才能發光發亮，甚至把本來演技更優秀的前輩，例如《二十四城記》中星味過 濃的陳沖和太著力演出的呂麗萍比下去。然而讓人失望的是，趙濤今次卻犯上了上述這些星級演員的毛病– 很刻 意的想把角色演好。

這樣說可能有點矛盾，演員當然就是要把戲演好，但正如我在文首所言，賈導的紀實劇情片追求的，不是科班出身 的正規演繹風格，而是人和環境的自然扣合。正因如此，他以往才會找老鄉的親朋好友參演，因為這些人都是實實 在在的活在影片劇情描寫的世界之中，他們都呼吸著和戲中世界吻合的空氣，所以那怕演技生澀，演起來還是特別 生動傳神。趙濤的節奏佳，以往本色演繹便正好和賈導的世界融為一體，然而今次拍《山河故人》，未知是賈導的要 求，還是她自己對表演藝術的某種覺悟，在多場感情戲中，都有過分刻意用力的表現，情況就像《二》的呂麗萍，太 努力去演反而令表演的痕跡太外露，讓人不時看得出戲。尤其賈導今次用上的特寫鏡頭較多，趙在表情動作上的用 力，更是無所遁形。

相對於趙濤的用力，片中另一女演員，也是全片最具分量的明星，張艾嘉沉實的演繹卻教人驚喜。有看過同期另一 部她主演的電影《華麗上班族》可知，張艾嘉的氣場可以多厲害。作為一名演藝閱歷超過四十年的資深演員，張的明 星魅力不用多作介紹。只是讓人驚訝的是，她在《山河故人》竟然能將其氣場壓到幾乎完全消失，把其所有累積的東 西暫時拋開。和以往明星容易讓人出戲的情況不同，張艾嘉難能可貴之處，是成功地把自己滿瀉的明星味隱藏，完全 融入在賈導建構的紀實劇情世界之中，和年青新人董子健對戲，沒有一絲的違和感，更沒有利用其強大的演藝實力 去壓過對手的演出。張艾嘉如入化境的收放自如能力，在華語片女星中可謂無出其右，特別教人敬服，也值得趙濤借鑒。

和兩位女主角相比，三名戲分較重的男演員各有特色。有看過《親愛的》的觀眾，或許都不會對張譯的演技有任何懷 疑。在三名男角中，的確以他的演技最好最正宗。不過和一般科班出身的演員一樣，表演還是有比較著跡的地方，尤 其和完全本色派的梁景東及初生之犢不畏虎的董子健相比，這種特徵便更明顯。自賈導出道以來已跟他合作的梁景 東，本是負責幕後美術，偶有幕前參演，例如在《站台》扮演第二男主角的文藝青年，十多年後再次粉墨登場，梁還是 繼續本色演繹，恰好賈導也還是紀實風格，所以他在片中的表現保持平穩，總算教看得舒服；新人董子健沒有賈導以 往演員的城鄉味，好在故事背景就設在海外，撇除英語口音有點難讓人信服，自然生動的表演方式，還是比較切合劇 需要，和資深的張艾嘉、張譯對戲，均沒有怯場或被比下去，誠屬難得。

賈樟柯由地下跑到地上，雖然電影的成本愈來愈高，可幸地他對紀實劇情風格的追求沒有減退，豐富的劇情細節，還 是有不少值得讓人細味和反思的地方。然而如此，如何讓日趨星級的演員陣容完美融合在其電影的世界，不會因為演 員的光芒蓋過其紀實況味，看來卻是他當下必須細細思索的重要問題。畢竟，不是每位明星都能自由地收放自如，不 是每位明星都是張艾嘉。

猛人- 張艾嘉、梁景東、董子健

文: Kantorat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