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支煙
Metade Fumaca
評分: 8/10
年份: 1999
片種: 劇情
導演: 葉錦鴻
演員: 曾志偉、 謝霆鋒、 舒淇

（內文涉及劇情）

「任時光匆匆流去，我只有在乎你，心甘情願感染你的氣息...」在鄧麗君甜美的仙音下，譜出了一個 餘韻不絕的故事；三十年前，一根未抽完的煙珍藏於煙盒內，想不到，再抽那根焦黃的香煙時，已是 三十年後。

很喜歡這種類型的港產片，情感細膩，主題含蓄，看畢如品茶般清香回甘；只可惜，這種類型的電影已 越來越少。

故事是講述三十年前雄霸江湖的豹哥（曾志偉）在一個舞廳上，被一個舞女抽煙時散發出來的媚態深深 吸引，雖然彼此間的交流只限於一個眼神，已足以令豹哥神癡心醉，從此瘋狂地愛上了她，並細心地保 存那舞女抽過的半根煙；可惜當時他卻被另一個江湖老大「九紋龍」所陷害，以致淪落巴西足足三十年， 豹哥這次再回香港，就是為了報仇和繼續一斷未完的愛情，並找了古惑仔「煙仔」（謝霆鋒）協助；但 是，以上的內容大多都是豹哥的謊言，從前的他只是一個畏首畏尾，毫無地位的一個豬肉販，落拓於巴西 也是咎由自取；然而，他和舞女之間的一個眼神交流，那份刻骨銘心的迷戀，卻是真切的。

煙仔是一個魯莽衝動的古惑仔，卻有情有義，孝順母親，而且不失一顆純真的赤子心；我總覺得這個角 色是為了年輕的謝霆鋒而寫，故他的演繹幾乎是做回自己，自然事半功倍，使角色入木三分。煙仔這個 角色很容易討好觀眾：他可以妄顧自身的生命去救自邊的人，又可以感性地細述自己過去的點滴，更可 以傻氣地如小孩子般在偷拍警花，他所做的一切一切，動機都是那麼的簡單──是其是，非其非；這個行 俠仗義、愛恨分明的角色，老實說，我真的很喜愛。

而豹哥，無論是他的連番謊言，抑或是他的為人，都可證明他是一不折不扣的窩囊；可是，在愛情方面， 他的癡狂和勇氣無不使觀眾動容，他對於舞女的愛戀，只是源自她一次拋媚眼的舉動，而過程不消幾秒鐘， 豹哥已無法再多看她一眼，更遑論是與她相聚交談；然而，就是那一個的妖嬈眼神，卻令豹哥在三十年後 一直深愛著她；自此，珍藏著這幾秒鐘的回憶是他生存的價值，珍藏著那她曾吸吮過的半根香煙是他生活 的情趣；原來，一見鍾情並不難，難的，是一見傾心而終不悔。

老天是最愛捉弄人的，明知豹哥癡情得要依靠著那份回憶而生存，卻賜他一個比絕症更要痛心的病──老 人癡呆症。上一秒講完的話，下一秒已經忘記；上一秒去過的地方，下一秒已經遺忘；而且情況日益嚴重， 使豹哥無奈地感受到，那一幅舞女的肖像油畫己不可靠，也許再過一段時間，他連畫中的人也認不出來； 豹哥活著既然是為了她，如果有一天醒來，睜開雙眼，回憶裡是沒有她的倩影，那麼，生存仍有價值可言 嗎？因此，他作出了生平最有勇氣的抉擇──自殺──在那份甜蜜的回憶還未徹底沖淡前，並且在一剎那 的火光下，把最後的半根煙柔情地抽完。

也許你會問，值得嗎？若果豹哥真的為了自己的女友或妻子而作出如斯抉擇，還可以理解；可是，他的對象 根本是一個陌生人，那瞬間眼波的傳情，真的是值得嗎？我想，在豹哥眼裡，是絕對值得，這令我想起了元 稹的一句詩：「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既然是最愛，就無法再找尋更好的；既然是獨一無二， 就不必要去尋覓替代品，誠如豹哥常掛在口邊的一句說話：「我走遍全世界，她是我看過最美的一個女人。」 這樣看來，還有甚麼值不值得可言。

電影中有幾幕很能撥弄我心弦：煙仔和豹哥在細雨綿綿的鋼琴下躲雨，兩人全身濕漉漉的，一邊調侃著對方， 一邊於煙雲繚繞間憶述起從前，說到傷心處，彼此寬慰一番，那一刻，很是直摯。還有，煙仔的媽媽（妓女） 當年跟某男子發生關係後，完事後她抽了一根煙，便有了「煙仔」，卻一直記不起那男子的模樣。二十多年 後，當她再次於幽深的樓梯口前拿起一根煙時，卻猛然記起了煙仔爸爸的模樣，便歡喜地告訴煙仔：「煙仔， 我、我終於記起了，你爸爸是一個警察」隨即，相依為命的兩母子便釋懷地輕笑，那絲絲的溫情，份外感人。

電影中段的一幕很有張力，鏡頭格外凌厲瀟灑，是倒敘當年豹哥與九紋龍的各據一方，導演用漫畫式的誇誕 和刀光血影的蕭索場景呈現出兩人的英悍，又用「舉隅法」的精準選材交代出兩人的地位與背景，使觀眾能 窺斑見豹，成功塑造出兩人的決鬥是如箭在弦，一發不可收拾。其明快節奏的觀感經驗，非常痛快。

值得一提的是，這部電影有不少詼諧的對白非常過癮：「說我是瘋你亦瘋，十號風球打大風」、「厄爾尼諾 印象是打風打得勁、落雨落得勁...大佬你咁勁，你不就是厄爾尼諾印象嗎？」還有黃秋生的客寸令人啼笑 皆非，「不是我在吹牛，想當年，我一個回馬side kick...」等等的對白既親切又幽默。

記得當年第一次看這部電影時還是未諳世事，對於內容的人事變遷，生命的無奈，和對愛情的執意追求等， 似懂非懂的，好像明白了一些甚麼，卻說不出是甚麼；但是，那時的直覺告訴我，這是一齣好電影；事隔多 年，重新品嘗，不知為何卻勾起了很多年少時的回憶，更隨著片尾的一首《愛後餘生》，而低迥不已。

《半支煙》利用一根未抽完的香煙統攝整個故事，這「半支煙」的意象富有滄桑的情調，延伸不少想像空 間，這死物的象徵亦深化了那份癡情的主題，又用青少年「煙仔」的意涵去承接主題；而煙仔迷上警花， 重演當年他母親的遭遇，是一種一脈相承的無奈，可見結構的妥當。劇情雖然稱不上是跌宕曲折，但流轉 自然，不著痕跡。電影幾首深情的插曲亦牽動著觀眾的情緒，功不可沒。全片刻劃的情感既真摯又細膩， 有很強的感染力，又不乏令人發笑的詼諧，是值得一看的佳作。

猛人- 葉錦鴻、曾志偉、謝霆鋒

文: 寒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