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歲的單車
Bejing Bicycle
評分: 7/10
年份: 2001
片種: 劇情
導演: 王小帥
演員: 崔林、 李濱、 周迅﹑高圓圓

電影開始，鏡頭特寫在幾個穿著土裡土氣、一臉憨厚的男子身上，背景傳來不帶感情的女聲詢問姓名、年齡、籍貫、工 作等資料，接著又問知不知道「快遞公司」是什麼？不知道、沒聽過、不曉得。開頭短短不到兩分鐘的戲，王小帥導演 便將中國顯著的城相差距，以及外地人至大城市求職謀生的現象清楚展示在觀眾眼前。

快遞公司裡有張緊貼於牆上，幾乎和人一般高的地圖，記載的是北京大大小小的複雜道路及胡同。如同一圈圈標示橘色的 環道所示，北京城就像獨立於廣大中國的一座堡壘，鞏固著古老的歷史意義、巨大的現代經濟體系，以及人民生存的寄託。 19世紀起，許多歐洲移民懷抱著象徵財富及幸福的「美國夢（American Dream）」，紛紛遠道重洋踏上美國國土追尋夢想； 時至21世紀，北京等的大城市成了許多中國內陸人民的「美國」，不論老小皆蜂擁而至北京城，找尋工作、追求財富、為 自己的美好將來做打算。

電影《十七歲的單車》藉著一位從內地到北京工作的十七歲少年小貴（崔林飾）的腳步，帶領觀眾如劉姥姥般暢遊北京城市 大觀園。先從快遞公司發給的自行車說起，銀色光亮的嶄新外表，附帶變速功能，對近來盛行騎自行車休閒的台灣人來說， 這樣的自行車根本沒有什麼值得一提的獨特之處，但對出生於窮困地區的人來說，這輛自行車就成了價值連城的寶物。因此， 無論到哪裡停車，都得用大鎖牢牢地將車輪鎖住，還不放心似的不斷回頭查看自行車是否安在。另一方面，由於自行車的輕便 和快速，騎上它送快遞便顯有效率且拉風，不僅能提高快遞業績，更兩全其美地顧及公司的門面。

城市的另一個特徵是「自動旋轉門」。小貴到飯店送快遞時，一腳踏進鑲著晶亮玻璃的旋轉門，他亦步亦趨地隨著旋轉門的速 度前進，不時好奇似的左看看右瞧瞧，甚至因為太專心觀察旋轉門而錯過入口，只好隨著旋轉門再轉一次後，才能其門而入； 飯店大廳富麗堂皇的裝潢，更讓小貴開了眼界，但就像光亮天花板所映出的倒影，這些對小貴來說都不過是海市蜃樓罷了；然 而，對於小貴這些出身窮苦的人來說，進出飯店這類的高級場所頂多只是拿來說嘴的天方夜譚。「聽說飯店裡的廁所還有音樂。 這要是我，可尿不出來咧！」這段台詞雖然打趣，但也得以窺見小貴等人守本分、知足惜福的鄉下人純樸特質。

除此之外，《十七歲的單車》裡的北京城還有另一道令男人醉心的美麗風景：摩登高樓玻璃落地窗後的謎樣女子紅琴（周迅飾）。 透過紅磚殘垣的洞口，小貴經常窺看對面大樓裡的紅琴，她總是獨自一人，臉上從沒露出笑容過，而身上的衣裝則不斷變換著。 紅琴常常抹著艷紅色的口紅，腳踩一雙和嘴唇一般紅的高跟鞋，來店裡買醬油。這樣的形象成了小貴認知中「都市女人」的樣貌： 縱使住在高樓大廈裡，衣櫃裡的衣服也多到放不下，卻依然不知足，總擺出一副愁眉苦臉、心事重重的樣子。「這要是我，我就 天天喝紅糖水，三餐都吃排骨麵。」內地來的鄉下人為此下了個讓人不禁會心一笑的評斷。

藉由紅琴的出場，同時也帶出大城市浮華表面底下的真實樣貌。誠如電影在開頭及結尾所示，道路上擠滿了自行車來來去去，茫 茫的雙輪海轉動著人們的美好夢想，卻也將人捲進這個複雜混亂的大城市。即使展現出的是經濟繁榮帶來的富裕、因應眾多人潮 而產生的高樓林立、奢侈享受之下的高檔按摩服務，城市人的內心實際上是不快樂，面對其他人也多是冷漠看待，而且對錢甚至 還比鄉下人斤斤計較。隨著城市文明的擴張發展，人的心反而變得更為狹窄。遭受快遞公司在薪資發放的不平待遇後，小貴被告 誡道：「關鍵是不能讓別人看出你是外地人。」一旦想在北京這座混雜的堡壘中生存，就必須隱藏起自己原本的面貌，穿上堅固 的世故防備盔甲，才不至於遍體鱗傷。

王小帥導演將主角設定為十七歲的少年，這樣的年齡正好處在小孩與大人、單純與世故、幼稚與成熟之間的模糊地帶，加上又是 從鄉下貧困地區到北京繁榮大城市工作。誠如電影最後所揭示：紅鞋女孩根本是喜歡偷穿雇主的衣服，從鄉下來的保姆。城市的 美麗甜蜜糖衣瞬間溶化，夢想的真實面是殘酷，這個社會不如幻想中美好。年齡、身分、思想的過渡，以及夢想與現實的衝突， 讓整部電影充滿兩兩對立的元素，如何在衝突之中取得妥協的平衡點，導演以北京這座新舊共存的國際大城市為舞台，讓觀眾反 思這個你我都會面臨的問題。

文: 張冠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