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導演陳嘉上+ 林超賢獨家專訪(Part I)
香港電影
動映地帶: 近年在電影觀眾群中, 流行了一個頗難聽的字眼, 就是稱一些不好看的電影做「 爛片」 , 而往往被加上這稱號的, 佔大多數都是瘋狂喜劇。 你們怎樣看這個稱號? 你們又怎樣拍一部好笑而不爛 的喜劇?
陳: 爛片? 那什麼是好片? 人人的定義很不同, 入場看《 至尊無賴》 的觀眾, 無非想痛快地笑一場, 那 我們拍這部戲的目的, 也就是能令觀眾痛快地笑一場。
動映地帶: 你們今次在創作上, 又會否為了逗觀眾開心,而盡量遷就觀眾而放少了自己的東西? 始終觀 眾是追捧潮流, 鄭中基也是喜劇潮流中走出來的人物, 但潮流是易變的, 你們又怎能掌握觀眾的需要?
林: 做創作的人最大件事就是遠離群眾! 有朝一日若你飛黃騰達, 出街坐靚車、 在家住洋樓, 不用外出 已能享受最好的生活, 如此遠離群眾, 那你憑什麼講創作? 群眾是我們最需要接近的, 我們要帶領群眾, 不是要 離開群眾, 去拍一些什麼世界視野、 歐洲角度, 這是香港觀眾不懂看的電影, 這反而失去了意義。
動映地帶: 在很多不同的調查中, 普遍都反映觀眾表示要有一個好劇本才是最吸引他們入場, 好劇本更 比有大明星演員重要, 你怎樣看這說法?
陳: 唉! 講大話的! 說話就講得動聽, 但講一套做一套! 香港不是沒好劇本, 而一些好劇本放在沒演員演的 戲中, 又有多少人會真的花錢去看? 講得好像很有判斷力, 但最後卻… 情況有如我們平時買報紙, 說很想去報紙 檔買, 因為有情懷、 有親切感, 但到頭來雙腳卻走進了便利店。 人就是這樣, 腦裡充滿很多很有見地的想法, 說 出來充滿道理, 但做呢? 卻是兩回事...
動映地帶: 從你這樣說, 似乎認同早前引起一番爭論的「 大明星、 大片才能救市」 之談?
林: 我又這樣想… 客觀一點來說, 若說「 大片才能救市」 ,以「 救市」 這個字眼, 未免把這件事放大了。 簡單來講, 即是怎樣才能令觀眾產生興趣? 現在我們的問題是觀眾對港片的入場意欲很低, 而大片能夠有大的 元素、 大的投資、 大的宣傳、 大的演員, 這一切都是為吸引觀眾的注意。
動映地帶: 情況好比今屆香港電影金像獎, 以往都能在名單上見到一些小品佳作, 但今年五部入圍的「 最 佳電影」 , 都是千萬大製作, 這名單是業界自己選出來的, 你們怎樣看這個「 大片玩唒」 的現象?
陳: 我又覺得未嘗是一件壞事, 以前的金像獎, 入圍影片比較平均, 有大製作也有小品文藝片。 今年走出 來的幾部片, 你看《 七劍》 、 《 如果． 愛》 , 都是能夠成功吸引觀眾注意的作品, 這已經很重要! 在觀眾對香港 電影減低興趣的時候, 業界是很需要一些影片, 是能夠令觀眾記得, 記得這些影片仍然是港產片。回想以前的金 像獎, 有賣座的影片, 也有小成本的戲, 當年《 野獸刑警》 得獎都不是超級大片。 但現在當觀眾慢慢忽視香港電 影的時間, 金像獎很需要作出一個明確的指標, 告訴所有人這五部戲很出色, 它們都是港產片, 港產片是仍然值 得看的! 最起碼… 有五部戲的名字讓人記得, 記得是很重要的, 至少可能十年後, 人們仍然記得《 如果． 愛》 、 《 七劍》 ...
林: 我自己又覺得沒那麼一面倒的。 你看今年的奧斯卡,勝出的那部叫《 Crash 》 , 絕對是部小片, 在製作層 面來講, 《 Crash 》 只是電視製作的水平, 但故事卻相當好、 中心思想也相當好! 所以就嬴囉! 我覺得它嬴得沒錯, 不會傳統地嬴「 最佳導演」 , 就一定兼得「 最佳影片」 , 我覺得香港都不應是這樣。 當然大片有其先天的條件, 但 當去到「 最佳影片」 這個名銜, 又要看回最本身的東西, 就是當中的戲!
動映地帶: 提到奧斯卡, 自然想起荷里活這地方。 林超賢導演是香港很出色的動作片導演, 有否想過去荷 里活闖一闖?
林: 唔… 我不覺得是闖一闖... 而是... 唔... 荷里活這地方當然有吸引力, 就是我們要用香港電影人的技術帶 進荷里活。 為什麼荷里活現在找這麼多香港的電影人過去拍戲? 就是因為他們覺得香港電影人拍戲很amazing ! 能 夠用這麼少錢、 時間, 但可以拍到這樣的質素, 又能夠聰明地把一些困難的問題輕易解決。 而我所想的是我走 到那邊, 是我把自己的一套拍電影方法做給你看, 並不是希望打進荷里活之後, 便一世食荷里活的那碗飯。 說得 太遠... 話說回頭, 現在我都沒想到自己有這個能力走過去, 而我始終覺得... 唔... 那不是你的世界... 那不是你可以 存在的地方...
動映地帶: 隨著內地對合拍片制度進一步收窄, 你們怎樣看香港電影人的出路?
陳: 其實香港片不止內地市場, 香港片在美國、 歐洲、 日本、 韓國都有很大市場, 好像最近監製了劉偉強 的《 雛菊》 , 那是一部韓國資金、 韓國明星的電影, 但這是部韓國包裝的香港電影, 幕後班底佔大多數都是香港班 底。 香港電影現在都朝向這方面進發, 不能自成一角, 向著亞洲電影這方向走。 若不向外走, 很難發展下去, 現在的 工業發展真的不太健康, 若要健全的起碼最少有七、 八成就業率, 但現在應只有五成左右...
林: 五成都不知道有沒有... 哈哈... 這些東西... 柳暗花明吧! 我覺得這次條例收窄是好事來的, 這使投資者嘗試 真正體會到是否沒有了這個市場就會死? 我們又可以做到什麼? 我們又能夠確實地做到什麼? 這是相當好的timing ! 好 像我們見鄭保瑞, 他現在有日本的資金, 給他自己很想拍的東西, 他算是個想法比較dark 的導演, 但原來在整個亞洲電 影圈子, 有人是欣賞他這種導演, 香港電影人不是說沒有哪個市場就會死的!
動映地帶: 那你也會否想試這種跨地域式的電影合作?
林: 試就當然想試! 因為以香港片來講, 電影人都要有很多妥協, 如果可以試試外間的東西, 創作空間可 能會 更大, 亦可以試一些放在心內很久的東西。
動映地帶: 說到香港電影發展, 政府的支持當然重要, 現在正舉辦「 香港影視娛樂博覽展」 , 但亦有批評只這 是門面功夫, 你們又怎看政府對業界的推動?
林: 我想又別看得太複雜...
陳: 好過無吧!
林: 是... 試幻想若政府完全忽視, 我想都很慘! 你說這些活動, 是! 這些真的是做給人看的一場show , 但又真的有 人看嘛! 真的有很多外地的人會來看, 仍然能夠看到香港電影這個門面上仍充滿energy 、 仍然光輝閃爍, 那他們才有信 心跟香港電影人繼續合作。 若連粉飾太平都不做, 那就真的玩完了!
陳: 起碼讓外國人知道香港電影未死, 仍然有梁朝偉、 張曼玉。 你很難要求政府給你很大的支源, 很難去像 韓國般去支持自己的工業。 韓國的電影業有政府大力支持很幸福, 但沒法... 韓國電影正在起飛的階段, 在起飛的階段 去扶植這個工業, 政府是有一個很大的使命。 但在香港這個自由社會, 你很難要求為了這個工業去做很多東西, 香港 那麼多工業, 很多都走上內地開廠, 香港的工人呢? 你不去扶持他們? 若論人口, 那批工人的人數一定遠多於電影人。 政府現在肯幫你搞活動, 把門面包裝得精彩, 那裡面怎樣, 唯有靠自己的了!
動映地帶: 最後, 兩位導演在《 至尊無賴》 後, 有沒有新的大計可以率先透露一下?
陳: 大計... 我想先拍好《 海殺》 吧! 這是我一直想拍的,今次遇上好的機會, 有好的劇本、 好的投資者、 好的 演員, 未來一段時間都會先專注在《 海殺》 裡面。 另外應該都會跟鄭中基再拍多部戲, 但就不再是喜劇, 是怎樣就 遲些再告訴你吧...
林: 我自己很開心有一些計畫, 其實蘊釀了很久, 一直受到很多... 可能是市場上的考慮, 令到開拍不成的。 但 適逢在這個時候, 又可以重新再發生。 有些東西投資者看了說好, 其實若不是現在的市場這個環境, 可能他不會說 這個「 好」 字, 因為可能對方覺得現在的市道很淡, 我這些東西可能做到突圍, 而這些東西對我也是一個使命來的。 所以時間是很重要, 之前很多東西儲起, 原來是不會浪費的, 只要等待到適當的時機就可以了。
動映地帶: 好的! 再次多謝今天兩位導演能抽空, 並跟我們談了這麼久。 祝願新片《 至尊無賴》 票房大賣, 並 預祝兩位導演現正籌備的新作, 能盡快順利拍攝完成!
陳/ 林: 謝謝!
總結
總括來說， 是次訪問的進行十分成功。我們想再次多謝陳嘉上和林超賢導演能抽出寶
貴的時間接受我們的獨家專訪， 不厭其煩地詳盡解答了我們所有的問題﹐分享
了很多心得和感想。 在此預祝兩人的新片《 至尊無賴》能在票房取得佳績。
謝謝！
文/ 採訪﹕ Eric Liu
策劃﹕ Eric Liu, K. Lui
攝影﹕ Ray
4/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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