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福音導演關信輝獨家專訪(Part II)

福音電影

動映地帶: 說到福音電影﹐ 這不論在香港或外地， 都是觀眾較少接觸的 片種， 不會有太多戲院放映。 你作為這類型片的先鋒， 拍攝福音電影有沒有什 麼目標？

關: 過獎了！ 拍福音電影， 目標就是想告訴大家： 「 人生是有彎轉的！ 我們是有選擇！ 」 好像沙士或其他疫症來的時候， 我們可以選擇就範， 也可以 選擇以一種信念去keep on fighting ， 我們要繼續作戰下去， 不要放棄！ 就是這麼 簡單， 想把一個正面的訊息， 去告訴大家其實做人是可以開心很多的， 我們不 須太多你虞我詐， 其實人生無論更苦也好， 都可以是可以充滿希望的。 這就是 一個很核心的價值， 去影響到別人， 我覺得已經死而無憾。

動映地帶: 你拍過福音片及商業片， 兩者不同的地方在哪裡？ 有沒有什麼 特別的規格與要求？

關: 福音電影一直在演變， 演變得越來越大眾化。 以前很多人聽到福音電影， 都會覺得很悶、 很說教的， 總之就覺得一定很悶的！ 而我怎樣去定義為商業？ 就是 每樣都可以接受， 這就是商業！ 差些來說， 商業就是買、 賣， 但怎樣去吸引人家去 買你的產品？ 一定要有誠意、 有質素！ 不能說： 「 我很有誠意， 但質素差」 這不合 理的！ 我一定要講大家有興趣的東西， 可能一些不信教的人， 他們根本沒興趣知， 這 樣拍得更好也沒有用。 以前我們有過的福音電影不是很大規模， 封閉了一段時間， 好像 覺得只拍一些我們愛看的就可以。 但其實這是不正確的﹐ 因為我們要關心出面的人， 究竟觀眾的心想看什麼？ 需要什麼？ 又或是整個市場， 需要什麼角度及類型呢？ 跟著 才去籌備一個福音製作， 而不是閉門造車， 我也覺得以前做福音製作的人， 有時候是閉 門造車的。 但近幾年大家都明白到大眾的方向， 明白到人的需要是更重要的。

動映地帶: 我們網站的影評人Kantorates ， 曾經認為福音電影的人物角色， 忠奸太過 分明， 好人太好， 壞人太懷， 鮮有觸及人性的灰色地帶﹐ 所以降低了戲劇性。 你對此論 有什麼看法？

關: 其實傳統的電影都是這樣的吧！ 好像第一集《 星球大戰》 ， 永遠都只有正與邪， 到了第二集才有演變。 以前福音電影的製作人不多， 所以仍然停留在很久以前的意識形態 上， 都是黑白分明， 很少會觸及你所說的灰色地帶， 我覺得越來越拍得多， 越來越多的檢 討， 就會拍得越來越好， 又或是找到真正適合的戲路。 以前拍福音電影， 人們只覺得最重 要是講耶穌、 講道理， 但我覺得不是， 我會調轉去想， 我覺得拍一部福音電影， 先別說要 講什麼， 我們要撫心自問， 我們要先拍一部好戲！ 因為無論那訊息是多漂亮也好， 但電影 本身不是一部好戲， 再美麗也沒用的！ 其實最近的《 受難曲》 ， 我定義是一部福音電影， 很精彩！ 米路吉遜拍了我畢生最想拍的東西， 耶穌傳是我很想拍的， 現在給他拍了， 我都 覺得很激氣…… 哈哈！ 不過他都拍得很好， 我又覺得原來可以從一個很暴力的角度， 去講一 個耶穌的故事。 因為事實真的是很殘暴， 試想羅馬人怎會跟你手軟？ 他們殘暴到極點！ 歷 史記載的也是這樣說， 米路吉遜用了一個極暴力的角度去拍， 但這也是一個事實。 他用了一 個新的角度去講， 整部戲兩個小時沒有悶場的， 雖然都很辛苦的， 心想叫他不要再打下去， 但我又覺得你又找到一個不太說教的新角度。 我覺得下次不如來一部驚慄片， 都可以講出一 個正面的訊息， 或是喜劇本身， 好像《 賤精先生》 及《 大無謂》 ， 都可以帶 出一個正面 的 訊息。

動映地帶: 在《 賤精先生》 中， 一幕鍾欣桐反問盧巧音等人： 「 你說他（ 陳奕迅） 不理 別人感受， 你們自己又是否真的很懂得理人感受？ 」 這都是聖經的類似情節， 你是否愛把一些 宗教訊息放入電影， 而加 以宣揚宗教信念？

關: 我覺得這是生活的智慧！ 這東西是更重要的， 比喻說你聽了一句「 愛人如己」 ， 你可能知道是聖經裡面講的， 但你不消化成為一個做人的智慧， 這只是一句說話， 這是沒用的！ 所以若戲裡有適合的情節， 我都希望可以融合一些做人的智慧。 聖經原文是說他不好， 就用石頭 扔死他， 因為他犯罪， 但耶穌則輕描淡寫地說： 「 誰沒犯罪就扔第一塊石頭。 」 其實大家都有問 題的， 這就是人生的智慧！ 有時候從聖經得到這些點滴， 便希望把它化成一些modern language ， 去讓 觀眾看完之後， 都懂得去解決問題或疑難了， 我會覺得這是人生的智慧。

動映地帶: 你本身是基督徒， 會否局限了你的電影創作？ 好像《 無間道》 裡的角色， 其 實「 好人」 與「 壞人」 的概念是很模糊的， 那你的宗教信仰會否令你抗拒這類題材？

關: 不會的！ 其實不論基督教、 天主教也好， 所謂的「 灰色地帶」 ， 我們一樣會接觸到。 很 簡單地舉例， 今天我見到你， 我見到的是由零碎片段組成的你， 根本不能看到你的全面。 又可能 今天你覺得我OK 或是怎樣， 這都是人生的片段， 其實灰色地帶就是來自這些片段， 因為我們看不到 完整的一個人， 亦沒可能我們會看到全面的一個人， 只是我在哪一刻見到你？ 其實對於有宗教的人 來說， 都是一樣！ 好像我們看出賣耶穌的猶大， 他不是在灰色地帶嗎？ 幾日前， 他還是十二門徒之 一， 幾日後， 他出賣了耶穌。 他根本就活在無間道之中， 他就是常常穿櫃檯底的臥底， 他就是梁朝 偉的角色！ 一直臥著… 臥著… 到有一天他出賣耶穌。 其實《 無間道》 也存在於聖經裡， 都是不停地說， 不過每位在無間道中的人， 有時在交叉位上， 我們是可以選擇的， 選擇是正面去看一件事。 信 教後是否風調雨順？其實不是的， 你看看謝婉雯醫生， 但不同的地方是選擇， 她選擇了一條她要行的 路， 她是可以選擇的！ 我做一些research 時覺得很感動， 因為她其實可以不進沙士病房， 但她選擇入去！ 不過她的心態不是「 誰不入地獄， 我入地獄」 ， 而是她覺得病人需要她， 她不是要去送死， 但她可以 選擇， 不像台灣一些醫生去跳窗。 人類到了某一個地步的時候， 有些人會選擇過一種光明磊落的生活。

動映地帶: 那拍福音電影， 有否規定台前幕後都要是基督徒？

關: 其實台前幕後很多人都不是基督徒， 好像鄭佩佩、 謝君豪、 肥媽都不是， 但我覺得最重 要是主角是基督徒。 很簡單比喻﹐ 我要拍一個廚師的故事， 但主角原來不喜歡吃東西； 拍一個賽車 手的故事， 原來主角是不懂駕車的， 這個人根本就不會去享受駕車的樂趣， 但我卻強行要你做﹐ 怎 會做得好。 相反﹐ 有些人本身熱愛某些事， 做的時候就會不謀而合產生共鳴， 有時候一些事是怎說 也不明白， 正如一個不愛吃榴槤的人， 叫他講吃榴槤的好處， 他是不能講到的。 好像《 天作之盒》 中， 謝婉雯醫生經歷了很多人生的起跌， 亦是一個在信仰上經歷了很多事的基督徒， 我第一時間必然會想 一些有同樣經歷的演員， 因為這樣演員容易投入， 容易明白當時的背景。 因為謝醫生已在不在， 我們 不能去訪問了解她當時的心境， 但會想到有很多衝突， 例如神是愛我， 但我丈夫又死了， 那種撫問蒼 天的感覺。 而我跟蔡少芬研究的時候， 她都講出一些她自己試過的經驗， 基督徒也會試過在死局中找不 到出口， 那知道她有這經歷， 便叫她套用那個經歷到這場戲上， 否則怎樣做呢？ 尤其這些心路歷程， 我 覺得找一個更好的演員， 都未必能掌握到當中的情緒。

動映地帶: 福音電影不是主流的商業片， 找投資者時會否很困難？

關: 之前幾部投資都是影音使團， 是他們找人投資的， 都是找一班志同道合、 有共同信念的人， 去支持這個電影工作。 福音電影可以算是獨立電影製作， 因為他們都不會找一些大電影公司， 而是個 體地找人去拍， 拍完就讓片商去決定是否上映這部電影。

動映地帶: 你對於福音電影在市場上的發展有何看法？

關: 我覺得福音電影不能成為習慣， 若習慣今年兩部、 明年三部， 票房好就拍多幾部， 這種態度不 太正確！ 由以前到現在， 我拍了四部福音製作， 兩部是錄像， 兩部是菲林的。 我覺得當一件事成為了習 慣， 那件事已不是當初那種神緒。 不是硬性一年要交一部福音電影出來， 而是要從心而拍。 福音電影不是 最大成本、 不是最大卡士， 但是要用誠意、 要用力去拍出來。 所以我覺得福音電影， 仍然有它的生存空 間， 亦希望它的影響力會越來越大。 總之我希望是有一個適合題材的時候， 自然會有一部福音電影， 而不 是定時定候就有一部。

個人
動映地帶: 最後談談你的個人經歷吧！ 不如先說說你當初是如何入行做導演的？

關: 很小時候， 一部很特別的影片， 很能夠影響我， 那部影片就叫《 鹹蛋超人》 …… 哈哈！ 我是個很想做鹹蛋超人的導演， 那時我看完之後， 就在家中模擬去打怪獸， 這東西入了我腦中， 後來又有《 星球大戰》 、 《 異形》 、 《 大白鯊》 ， 覺得很有趣， 之後看到一些製作花絮， 知道鏡 頭後原來有一個叫導演的人。 那時想學畫公仔， 很想做漫畫家， 但又怕畫到手軟， 也未能畫好一 本作品， 永遠只畫到一半， 半途而廢又不是辦法。 然後就覺得拍戲是最快的， 快的意思是起碼不 用畫到手軟， 於是那時就立下心志。 之後有機會到加拿大讀書， 第一年要讀電腦， 但又不喜歡， 至今我也不喜歡電腦。 由那時開始就轉讀電影， 九二年從加拿大返港， 在無線電視工作， 一年後 認識了陳可辛導演， 那可以算是我的正式入行， 在《 金枝玉葉》 第一集做場記， 跟著先後都幫了 陳可辛導演拍了四部電影， 包括《 金枝玉葉》 第一、 二集、 《 麻麻帆帆》 及《 甜蜜蜜》 ， 那時還 是UFO 的年代。 完成了之後就幫陳木勝導演， 在《 我是誰》 裡任副導演。 之後我媽媽患了癌症， 她過身後我想拍些關於癌症的故事， 想拍一些紀錄片， 關於癌症病人接受化療的過程， 覺得若拍 了這些紀錄片送給醫院， 可以把一些康復的個案給病人看， 對他們有些幫助。 當時一位藝人葉特 生患了鼻煙癌， 他之後康復了， 而他也是基督徒， 本想訪問他的， 但未能成功， 因為他已經移民。 不過這概念已印在我腦中， 都是想拍一些癌症的故事， 跟著認識到影音使團， 就由那時開始正式去 做一部電影。

動映地帶: 哪些演員是你特別想合作的？

關: 我想跟一些有心演戲的演員合作， 當你發覺演員很投入一個角色裡的時候， 很想做好一 個角色的時候， 你會很開心的！

動映地帶: 從你以上的講話中， 覺得你應是個很樂觀的人， 對嗎？

關: 以前我不算是太樂觀， 我想在信仰上， 幫助了我很多， 教我去有樂觀、 積極的態度。

動映地帶: 你有否下一步拍片計畫？ 可以率先披露一下嗎？

關: 在未來的日子裡， 我說的是很久很久之後， 很想拍一些反戰的電影， 又或是一些… 都是暫 時不講… 哈哈… 至於下一部電影， 現時仍在挑選題材， 不同片種我也想試， 例如驚慄片， 我真的未拍 過， 而驚慄片又如何去講到「 希望」 呢？ 但又可能是可以的！ 至於會否再拍喜劇呢？ 其實又未定， 現在都有人為我在幾個topic 上做research ， 看看哪個較好， 總之我覺得創作人， 不應該局限在一個題 材裡面， 我都很想試不同的東西， 可以今次令你哭， 但下次我要笑死你， 再下次又要嚇死你， 不同 的類型都想試！

動映地帶: 好的！ 今天真的很感謝你， 為我們作了一個這麼詳細的訪問！

關: 謝謝你！

總結
總括來說， 是次訪問的進行十分成功。我們想再次多謝關信輝導演能抽出寶 貴的時間接受我們的獨家專訪， 不厭其煩地詳盡解答了我們所有的問題﹐分享 了很多心得和感想。

謝謝！
文/ 採訪﹕ Eric Liu
攝影﹕ Claudia Wong
策劃: K. Lui, Eric Liu
11/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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