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 年04 月16 日
胡金銓武俠電影作法 by Kantorates
現在想起來，認識胡金銓的電影，算是比較晚。以前要看老電影，只能依靠質素欠佳的錄影帶。對於《龍門客棧》 的第一印象，來自一個聲畫質素亟差、片長殘缺不全，但號稱是原裝正版的VCD版本，完全沒能感受到胡導演在 製作上的用心和美學上的考究。後來再看胡導晚年的《畫皮之陰陽法王》，同是畫質拙劣的錄影帶版，污黑的畫面 模糊一片，幾乎看不清演員的面孔，讓人失望。
很多人對老電影敬而遠之，其中一個原因，可能正在於錯誤的第一印象。好像我起初涉獵胡金銓的電影，還不是 因為不太理想的觀影體驗，而險些錯過去發掘這些經典作品的奧妙?好在後來影碟業界發展漸趨成熟，好些經典 老片都被數碼修復翻新，不論是上述的《龍門客棧》、早年在邵氏嶄露頭角的《大醉俠》、還是胡導另一部舉世知名 的武俠經典《俠女》，也先後重新推出，才讓新一代影迷獲得難得機會，真正認識這些具有劃時代意義的電影作品。
說到對胡金銓的研究，除了觀看舊片，主要還是透過文字資料了解。胡導演勤奮筆耕，遺下文章不少，以往曾結 集成書，好像數年前我便曾在本欄目提過，後人為他編錄的一本著作，主要收錄他多年來對武俠電影的見解、以 及參加國際電影節的經歷文章。另外同系列也有一本姊妹作，收錄胡導演在電影話題以外的散文。
最近又有一本有關胡導的新書，就是由日本影評人山田宏一編寫的《胡金銓武俠電影作法》。說是新書，其實也不 新，算起來日文原版已是九十年代胡導去世後的出版，只是到了近年才被內地的出版社翻譯成中文推出。胡金銓 在日本名氣不少，以其電影創作為主題成書，不會讓人奇怪，聽說作者是以當年歐洲人出版的希治閣訪談回憶錄 為參考對象，希望能以相同手法，為胡導留下創作紀錄。
作為華人電影界的世界級名導，為胡金銓撰寫回憶錄，是合情合理，只是奇在於胡生前竟然沒有華人作者提出 這個計劃，而是要讓日本人來完成，實在不能不教人唏噓。說到這部號稱是胡導生前唯一口述的自傳，主要還是 按時序編寫，由胡童年時期的中國內地的生活談起，一直到後來南下香港，輾轉加入電影界，在邵氏電影公司 打拼，再勇闖台灣，拍下多部武俠經典，然後晚年還是對電影不離不棄，一直渴望完成《華工血淚史》作結。
這部回憶錄，幾乎都是由一問一答的訪談形式寫成，作者看來並沒作太多的文字修飾，主要還是把胡導的原話 照錄，所以有些話題談得很詳盡，也有一些僅是蜻蜓點水。雖然章節大致上按照時序及胡導作品劃分，但談下 去還是看導演本人的話題自然發展，看來並沒有太嚴謹的結構。例如當胡導談到《龍門客棧》中東廠和錦衣衛 的分別，訪問者也會跟進性繼續追問，感覺就是朋友間的聊天，不會顯得太拘束。好在胡導挺坦率自在，基本 上事無不可對人言，不少內容挺有趣。
有點自由的結構，讀起來不會太艱辛，不過對於想對胡導電影觀有深刻了解的進階級影迷，可能會略感失望。因 為書中訪談內容，有關胡導對電影語言的闡述，或者是創作上的心得，來得比較零碎，相對來說，談天說地講歷 史的部分才最詳實。例如上述的明朝內侍編制，或者是其他中國歷史方面的題目。未知是否訪問者為日本人， 對於一些歷史話題的好奇，看來超過了導演創作經歷本身，而胡導本人也是很好的講故事專家，不吝嗇分享 其豐厚的歷史知識，令到整個訪談錄，常常不自覺地偏移到中國歷史的主題上，即便是談到某片的劇情，也 多是從故事背景談起，例如在該場面下真正歷史背景原貌如何等，不過胡導的電影以古裝片居多，而其最為 人稱道的優點，正是對題材考究的嚴謹，所以他花費不少時間涉足歷史話題，某程度上也反映了他創作時面 對歷史的態度，是可其認真和細心。當然，書中還是有不少電影拍攝的話題，好像胡導公開拍攝演員疾走下能 夠保持焦點穩定的獨門手法(當年來說)、以及對色溫的重視等，便讓人大開眼界。
對胡金銓有興趣，想深入了解其創作理念的電影迷，當然最好就是找來他拍攝的電影、或者是親自撰寫的舊 文閱讀。不過《胡金銓武俠電影作法》成功填補了一些以往我們對胡導較少留意的角落，顯然也是不錯的補充 讀物，值得一看。只是有時會想，若當年胡導還在人世之時，有更多人能夠珍惜，為他寫一部真正詳實的中文 回憶訪談錄，應該會更值得收藏吧。
Kantorat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