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cky Donor
評分: 6/10
年份: 2012
片種: 喜劇
導演: Shoojit Sircar
演員: Annu Kapoor、Ayushmann Khurrana、Yami Gautam、Dolly Ahluwalia
為了延續後代,許多人便將生兒育女視為人生中的一件大事,但是天總不從人願,不管是先天因素,還是後天造成,愈來愈 多人深受不孕症所苦。不孕所引發的後續問題可大可小,最壞的結果甚至可能因此導致一個家庭的失和;幸而,醫學的進步與 發展給了這些人一線希望,透過人工授精或代理孕母等的生殖輔助技術,不孕症夫婦便有機會可以實現生育的願望。不過,這 裡頭還是存在著一些道德上的爭議,譬如捐精。
查德哈(Annu Kapoor飾)開設一間專治不孕症的診所,為了滿足客戶千奇百怪的各式需求(譬如:兒子要像王建民會運動,女 兒要有林志玲般的美貌),使診所得以持續營運下去,他必須找到擁有優質基因的精子捐贈者,而年輕的威奇(Ayushmann Khurrana飾)正是他鎖定的目標。當查德哈說明來意後,威奇先是大笑,接著急於說明自己並不想要小孩,顯然他並不了解何 謂捐精;於是查德哈更進一步解釋捐精,並三番兩次企圖說服威奇,然而他卻嚴正地拒絕了,理由是「如果被人知道我做這見 不得人之事,就會被趕出去」。威奇的回答透露出社會大眾對捐精的普遍不了解,甚至因而產生歧見,認為這是見不得人且丟臉的事。
很多時候,歧視是來自於不了解。因為不了解會引起恐懼,並讓人以主觀的意思去推測揣度,進而憑著自己的成見,無法公平地 去看待事情,這就是歧視。對極為重視傳宗接代,即延續男方家族血脈的華人社會來說,捐精──當然還包括接受捐精──存在 著血統不明的問題,而印度社會又為什麼排斥捐精呢?電影裡並未給出明確的答案,可是從威奇被女性甩巴掌、新婚妻子艾詩瑪 (Yami Gautam飾)因無法諒解而引爆婚姻危機,以及遭母親朵莉(Dolly Ahluwalia飾)唾罵:「你毀了我們家的名譽。」等的 橋段來看,捐精在印度社會無庸置疑是一件「嚴重」的大事,而捐精者更會落得千夫所指的下場。
套句查德哈對威奇說的話:「一切都源自你的精子。」捐精固然是貫穿首尾的主要創作素材,但這不過是個引子,消弭歧視才是 全片意欲處理的主題。於是,片中刻意安排旁遮普人威奇和孟加拉人艾詩瑪相識、相戀,進而步入婚姻,試圖藉由兩個種族從歧 視彼此到接納、融合,傳達出「只要互相了解,問題就能解決」的中心主旨。這樣的處理方式固然有些簡化種族歧視此一龐大問 題之嫌,且雙方父母的態度轉折也顯得生硬、突然,但是仔細想想,有時難道不是我們喜歡將簡單的問題給複雜化嗎?如果我們願 意拋下偏見,敞開心胸去接觸並了解彼此,那麼歧視還會存在嗎?那場結合了旁遮普式和孟加拉式的婚禮或許是最好的解答。男女 雙方的家人和朋友不分彼此,一起開心地飲酒、跳舞,種族間的藩籬瞬間消失,只剩下歡愉的氣氛,呈現出一副烏托邦式的和諧景況。
有趣的是,《精牌大丈夫》一方面希望化解種族歧視,另一方面卻又在無意間流露出白人優越主義的意識形態,而這也是某種形 式的種族歧視。在威奇首度捐精,並送到實驗室檢驗之後,查德哈彷彿撿到人間至寶般大為興奮,原來威奇是純正白種人,擁有 優質的基因,查德哈甚至宣稱:「純白人的精蟲數是全世界最多。」這讓威奇成為炙手可熱的金牌捐精者,並為他賺進大把鈔票。 同樣的情形不只發生在印度,台灣也曾傳出富商、醫師和藥師為了生出白種混血子女,而引進多名烏茲別克女子,以人工受孕的方 式借腹生子的新聞。另外,東方人幾近病態所信奉的「一白遮三醜」教條,說穿了也是對白人的嚮往。種種的社會現象無不說明白 人優越主義是由內而外,以各種有形或無形的形式深深影響/殖民著世界各地。所以,片尾那些由威奇所捐贈的精子生出的小孩們, 即使國籍不甚相同,其實根本象徵著白人殖民的輝煌成就。
片中表現出的偏見不僅於此,還有對「家」的描繪和對女性的刻劃。電影的開頭引用一句來自世界衛生組織(WHO)的文宣:「捐精 者短缺將使數以千計的人難享當父母的樂趣。」這本來只是宣導捐精的口號,但是放在《精牌大丈夫》裡卻仿若別有用心。為了安 撫艾詩瑪,使她對威奇捐精之事釋懷,查德哈以診所週年慶的名義讓她看到那些接受捐精的家庭和樂融融的畫面,並說:「因為威 奇,他們才有幸福。」言下之意,幸福家庭的構成除了一對夫妻,還必須要有小孩,如此一來才算完滿。因此,無法懷孕的艾詩瑪 才會難過自責:「全世界都能生小孩,只有我不行。」曾自我宣稱為「獨立女性」的艾詩瑪,其實從頭到尾完全未脫「傳統女性」 的枷鎖,才會將女性與母職綑綁在一起。她的想法,讓人不禁聯想起「不曾生育的女人不算一個完整的女人」的偏頗觀念。於是, 為了完整艾詩瑪的女人經驗和她的家,孤兒蒂雅成為不可或缺的元素,有了她,艾詩瑪才開心地向威奇說:「我們回家吧。」至此, 片中對「家」的定義不言而喻。
《精牌大丈夫》在捐精一事之上作文章,看似挑戰傳統,卻又落入傳統與保守之中;企圖消除歧視與偏見,卻又帶出另一種歧視,前 後立場顯然有些自相矛盾。但是,撇開這層矛盾不談,這其實就是一部輕鬆、逗趣的喜劇電影。片中雖然牽涉到較為嚴肅的議題,卻 無意深化,使之複雜,僅用幽默輕輕帶過。此外,導演蘇吉特‧史卡爾(Shoojit Sircar)善用流行歌曲來搭配影像蒙太奇,藉此推 動劇情的進展,而動聽的樂曲和通俗的詞意也迸發出強烈的感染力,讓觀眾能更為融入劇中角色的情緒,這無疑為寶萊塢的歌舞片做 出一次成功的變種示範。
文: 張冠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