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之條件
Human Condition
評分: 10/10
年份: 1959~61
片種: 劇情
導演: 小林正樹
演員: 仲代達矢﹑ 新珠三千代﹑ 佐田啟二﹑ 淡島千景﹑ 有馬稻子﹑ 高峰秀子﹑ 笠智眾﹑ 宮口精二﹑ 山村聰
相對於日本其他殿堂級大導如黑澤明﹑ 小津安二郎﹐ 小林正樹的電影產量較少﹐ 不 過慢工出細貨的他﹐ 經典卻特別多﹐ 《 怪談》﹑《 切腹》﹑《 奪命劍》 ﹑ 《 化石》等﹐ 幾乎每一部都讓人拍案叫絕﹐ 當中最為人稱道﹐ 也是讓他聲名大噪的作品﹐ 首推史 詩式戰爭鉅製《 人間之條件》三部曲。
《 人間之條件》屬小林正樹早期作品﹐改編自和小林同齡的作家五味川純平的同名小 說﹐ 以六個部分(公映時每兩部為一集) 共九個多小時的時間﹐ 講述二戰期間日本軍 人? (仲代達矢) 的經歷。? 本為日本駐滿州一間礦業公司的勞工主管﹐ 後因竭力維繫 工人間的公義﹐ 包括保護中國工人的權益﹐ 因而得罪權貴﹐ 被發配充軍﹐ 和妻子(新 珠三千代) 分離。? 本為反戰分子﹐ 思想傾向左翼﹐ 對紅軍抱有不少幻想。 由於其言 行和同袍格格不入﹐ 在軍中飽受排斥。 戰敗後﹐ 他帶領一夥落難士兵逃逸﹐ 可是不 幸落入蘇聯紅軍手中﹐ 成為戰犯。 此時﹐ 他發現紅軍的行徑和想象完全不同﹐夢想 破滅後終決定再次出逃...
影片的劇本忠於原著﹐ 而且編排非常富系統﹐ 共分六部的三集電影﹐ 主要以男主角? 三段時期的經歷劃分﹐ 第一﹑ 二部描寫他當工廠主管時和其他領導及中國工人的角 力﹔ 第三﹑ 四部講他在軍中受訓慘被排擠及惡戰蘇聯紅軍的情況﹔ 第五﹑ 六部則如公 路電影﹐ 把他戰敗後逃亡的過程巨細無遺地捕捉闡述。 每部劇情和配角人物都不同﹐ 但都由主角? 串連。 事實上﹐ 長達九個多小時的電影﹐ 雖然包含戰爭﹑ 愛情﹑ 友情﹑ 政治鬥爭等不同元素﹐ 但幾乎全部的焦點都放在? 身上﹐ 所以這可以說是二戰後日本 電影史中﹐針對日本知識分子最完整的一次戰時人性研究。 另外﹐ 影片對於日本軍國 主義的醜惡﹐ 以及戰爭導致人性的扭曲和腐化﹐ 也有坦蕩蕩的展示。
小林正樹本身傾向反戰﹐ 據聞在戰時被徵召入伍﹐ 身懷大學學位的他﹐ 拒絕晉升為軍 官的機會﹐ 一直只保持最下級軍人的官階﹐ 戰爭結束後﹐ 他和不少日本軍人一樣﹐ 曾 一度淪為戰俘﹐ 被關押在沖繩。 他的經歷和片中主角? 頗為相似﹐ 大家都是知識分子﹐ 都對戰爭深感痛恨﹐ 只是他比? 好運﹐ 沒有流落在冰天雪地的西伯利亞。 可能正因為 擁有相似的自身經歷﹐ 小林拍攝這部電影投放的感情特別豐富和真誠﹐ 整部電影有如 夫子自道﹐ 他透過? 的角色深切而真摯地反映了戰亂時世下知識分子的孤獨和鬱結。 不論是在礦業公司﹑ 軍隊還是戰俘營﹐? 由始至終都不願同流合污﹐ 所以沒法融入主 流﹐到了最後鬱鬱而終﹐ 並不會讓人感到奇怪。 這是很可悲但無奈的事實。
究竟? 是否真的屬於悲劇英雄之流﹐ 還是僅是一個心有餘而力不足﹑ 固執的理想主義 者﹐ 坊間充塞不同意見。 無疑他捍衛中國工人的權益﹑ 維護同袍軍人的尊嚴以及帶領 敗兵逃出生天等﹐ 都顯露了過人的英雄氣概﹐ 角色塑造頗為討好﹐ 但另一方面﹐ 他過 於執著的處世態度﹐ 以及過份天真的左翼思想﹐ 卻顯示出他作為知識分子的迂腐﹐ 而 且他的行徑不但常常把自己拖入泥潭﹐ 也往往未能贏得身邊人的認同﹐ 例如在第一﹑ 二部中﹐ 他竭力維護中國工人﹐ 卻一直未能得到對方信任﹐ 造成左右做人難的窘境﹐ 最終只能嘆句「 生為日本人非我的錯﹐ 卻是我最大的罪行!」
不少觀眾可能對九小時的片長敬而遠之﹐ 但其實電影的劇情非常豐富﹐ 高潮一浪接一 浪﹐ 節奏頗為緊湊﹐ 編導言情說理之餘﹐ 兼顧通俗娛樂性﹐ 所以整體悶場並不多。 從《 怪 談》﹑《 奪命劍》等電影可知﹐ 小林正樹對攝影的一絲不苟。 在《 人間之條件》﹐ 他活用 超闊銀幕的特點﹐ 展示了遼闊的景觀和視野﹐ 當中一些有趣的取鏡﹐ 包括利用大量傾斜 角度的鏡頭去反映主角忐忑難安的心情等。
影片 男主角仲代達矢當時屬初出茅蘆﹐ 首次擔正重任﹐ 即以技驚四座的表現﹐ 震撼觀眾 心靈﹐ 從此奠定地位﹐ 往後成為黑澤明﹑ 市川崑﹑ 岡本喜八﹑ 五社英雄等名導的愛將 ﹐ 並曾和成? 巳喜男﹑ 木下惠介﹑ 筱田正浩等多位名導合作。 仲代達矢的眼神如火炬般凌 厲﹐ 在精準的造型配合下﹐ 在六部曲中展示出富層次的角色演變﹐ 由初段空談理想的書 生﹐ 到了後來不惜一切求生的逃兵﹐ 細膩感人﹐ 讓人難忘。 仲代近年的電影產量大減﹐ 主要在其創立的舞台劇場「 無名塾」演出﹐ 並致力裁培新人。
其他演員方面﹐新珠三千代﹑ 佐田啟二﹑ 淡島千景﹑ 有馬稻子﹑ 高峰秀子﹑ 笠智眾﹑山村 聰等數十名配角﹐ 都是當時得領的紅星﹐當中以有馬稻子飾演的中國軍妓和山村聰飾演的 礦場主管較為突出﹐ 可惜佐田啟二﹑高峰秀子等戲份太少﹐ 發揮不多。
《 人間之條件》在美術效果上可能未及《 怪談》﹐ 劇情凝聚力也未如當頭棒喝的《 切腹》﹑ 描寫人情內心也未達《 化石》的內斂深度﹐ 但影片的視野﹑ 包含的訊息﹑ 透澈的人性研究﹑ 編﹑ 導﹑ 演的精彩﹐ 都是無出其右﹐ 在日本電影史上佔有無法取替的地位。 適逢近日美國 影碟發行商Criterion Collection 重新修復和發行該片﹐ 並附小林正樹﹑ 仲代達矢的專訪等特 輯(仲代的訪問為全新錄製) ﹐ 不論是否日本電影迷﹐ 都應該找來一看。
猛人- 仲代達矢
文: Kantorat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