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 Each His Cinema

To Each His Cinema

評分: 8/10
年份: 2007
片種: 劇情
導演: 北野武、 張藝謀、 王家衛、 蔡明亮、 Theo Angelopoulos 西奧安哲羅普洛斯、 Olivier Assayas 奧利維耶阿薩亞斯等35 位導演
演員: 群星

為了紀念康城影展六十週年,包括北野武、拉斯馮提爾、張藝謀、侯孝賢、艾騰伊格言等,來自世 界各地的三十三位導演,以「電影院」為發想創作出三分鐘的短片。內容風格迥異,有的帶著黑色 幽默、有的傳達出懷舊鄉愁、有的向其他電影大師致敬,如此以「三分鐘的電影院」為限制發展出無 限延伸的時間及空間。三分鐘原來可以精采無限。

在這短短的三分鐘內,我們得以窺見導演們強烈的個人創作風格,而讓熟知其作品的人在看到片尾結 束的導演名字時,不禁發出會心的一笑。如北野武的《One Fine Day》中,一位農民買票進電影院想 要享受他的「One Fine Day」,破舊的電影院中只有他一位觀眾,而播放電影的工作人員正是北野武本 人。電影開始後,銀幕上的畫面突然變形以致於停止播放,待北野武處理完電影又開始播放後,膠捲又 遭祝融,而北野武便忙著滅火。終於電影又開始放映了,但卻只跑了一個鏡頭,電影結束的工作人員 名單便依序出現。哈!好個「One Fine Day」啊!果然是北野武的電影沒錯。而且這三小段的電影其實 正是取材自北野武的作品。最後,當農民無奈地走出電影院後,天邊的夕陽染紅了天空,原來「One Fine Day」 是隨人去感受的。

有些三分鐘則能夠讓觀眾找出導演創作的原點,並在其中瞥見過去作品的樣貌。如張藝謀的《看電影 En Regardant le Film》。這幾年張藝謀的作品獲得的評價似乎不脫於「財大氣粗」、「華而不實」等負面 字眼,但在這段短片中,張藝謀卻回歸到他早期作品的風格印象:山間小村落、綁著兩個小辮子的農村女 孩、單純樸實的色調;而「電影院」這個命題到了張藝謀手裡,也跟著回歸到最原始的樣貌:村落中的小 廣場來了播放露天電影的人,村裡的小孩們莫不興奮地手舞足蹈起來,連大人們也紛紛掛上期待的笑容來 迎接。這種氣氛讓我想到《活著》裡村人齊聚看皮影戲的場景,縱使這兩部作品的情感基調是南轅北轍; 而李曼與外來的電影放映師傅之間的曖昧情愫,則活脫脫是《我的父親母親》裡章子怡和外地教師間的翻版。

另外,在王家衛的《I travelled 9000 km to give it to you》中,不時出現一些情感濃稠的短句子,如:「不 尋常的意念攫住了我,洶湧、強烈、酸澀。」等,所營造出的綿密氛圍就像是《2046》裡,穿插挪用了劉以 鬯的小說《酒徒》中的句子是一樣的效果。而范植偉和張睿羚兩人在電影院中的強烈情感流動,則藉由了 「手」來表現。如同三段式電影《愛神》中的《手》一般,手指的交錯、手掌的互依及愛撫,在在都讓愛意 在無語間傾瀉而出。電影畫面中以大片紅色調座椅將人物作了極大的切割,這亦是從《花樣年華》及《2046》 中得以窺見的。

「電影院」作為一個密閉式的場所,它就像一個大容器般裝載了許多回憶與情感。同樣的昏暗空間、同樣的 成排座椅,而銀幕上投射出的影像卻隨著時間經常變更,就像一條長長的時間軸連接起過去及現在,連接起男 人和女人,連接起父母和小孩。蔡明亮的《是夢It's A Dream》便呈現出了這樣的情感。「電影院」在此成了 一家人的共同點,它聯繫了從已逝祖母到孫子三代人的關係,使得「家人」的概念獲得了強化且更為密不可分。 祖母的遺像被安放在電影院紅色座椅上,而一旁坐的是李康生等演員飾演的幾代家人,如此一幅溫馨感人的全 家福,藉由三分鐘而表現地淋漓盡致。

而法國導演Claude Lelouch的《Cinema de Boulevard》則記錄了一對夫妻的相識相戀過程。男主角因為喜歡 女主角而跟隨至電影院中,當女主角不勝其煩準備呼救時,男主角就著電影銀幕中歌曲向女主角傾訴愛意, 甚至在忘詞時隨性編了一段感人的告白,這讓兩人進而相戀並結婚。因此「電影院」對於女主角來說,是個充 滿浪漫幸福回憶的地方。所以她從懷孕、小孩出生到丈夫死亡,電影院至始至終一直是無可抹滅的存在,同 時這也讓他倆的小孩了解父母的甜美過去。

在電影院的空間裡,你和週遭的人的唯一連結就是在同個時間裡看同一部電影,也因此你無從得知這些人的習 性及狀態,進而能產生的變化是五花八門,完全無法預期。例如:有的人看電影習慣性不關手機、有的人喜歡 邊看邊公布劇情、有的人吃爆米花的聲音大到可以蓋過音效、有的人因腳長而不斷踢你的椅背,這種種情況都 有可能發生在短短一個多小時內。有些導演便以這些「電影院」中的小狀況作為出發點,來發揮他們無窮的創意。

拉斯馮提爾(Lars Von Trier)的《Occupations》便是令人鼓掌叫好的一絕。當你正想專心看一部電影時,有個 陌生人卻在一旁聊起自己的職業及工作內容,待他述說完畢後便反問你的職業,這時該如何反應?只見那人冷 冷地回答說:「殺手。」後,便起身拿起大榔頭往陌生人的頭上惡狠狠地敲,一時血肉四濺、精采至極的畫面 就這樣活生生地在電影院中上演,等陌生人的頭已經被敲打的不成原形後,那殺手才又正經八百地坐回原位, 好似什麼事都沒發生地繼續看電影。雖然看似血腥暴力,但當這段影片結束,導演拉斯馮提爾的名字跑了出來 後,觀眾們莫不拍手叫好、笑聲四起。看來拉斯馮提爾的創意真的切中人心,把大家心裡想的完完全全地表現出來。

「電影院」真的是一個特別的存在。雖然現在的電影院也向唱片行一樣,一間接一間地面臨歇業,特別是在遠離都 會區的電影院更是如此。一旦照這樣的情勢發展下去,或許大衛柯能堡(David Cronenberg)的《At the Suicide of the Last Jew in the World in the Last Cinema in the World》裡的情形,在未來的某一天真的可能會發生。

文: 張冠倫